赫莱尔|-|赫尔加

赫莱尔Helel,赫尔加Helga
主要职业是御主,审神者,指挥使,阴阳师
无雷点,只是自己吃粮时口味极刁
月球带出来的设定洁癖救不了
我很想回复你们评论的,但国外经常刷不出来评论区
20年目标是……7万字?

汪咕哒向、小川公寓704室

一年前的存稿,补上了后半篇,对前半篇进行了大修

晦涩的问题我觉得肯定还是有的,所以非常希望各位留评,会根据大家的反馈继续修改

群里文接龙,day8,“讲个鬼故事吧!”,真·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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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女孩的身形摇晃了一下,靠在行李箱上稳住了重心,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发现手里紧握着一张身份证,她的一寸证件照板着脸看着神情恍惚的自己。

规规矩矩的照片旁边写着一个名字——藤丸立香。

没错,这是她的名字。

立香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公寓的玄关处,身后的自动旋转门以固定的速度旋转着。前方是公寓的大厅,一个人坐在前台,正抱着一个平板看着光影诡异的电影。

没错,她是来这里租房子住的。

行李箱开始在瓷砖上滚动,骨碌骨碌的声音经过空旷大厅的回响大的有些吓人。前台的人肯定听见她进来的声音了,但是还在专心地看着电影。立香悄悄压下没有来的紧张,尽量自然地走到前台,说道:

“您好,我是藤丸立香,之前租下了小川公寓的A704室。”一旦开始说话信息就流畅地涌到嘴角,之前担心会说不清楚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看来有为了这次对白联系过很多次。

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挎包里翻出了早就签好的合同,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没有给前台增加任何多余的工作量。

前台刷过她的身份证,找出对应的房卡给她。等待的几秒里她偷瞄了一眼平板上放的电影,又快速地移开视线。

是她听过的故事,鬼怪的故事。

鬼怪可以吃掉人的心脏,然后代替那个人活着。

鬼怪住在噩梦的间隙里,和它对视就会被它带走。

所以不能和没有眼睛的人对视。

她牢记着这句话,所以和别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

“小姑娘为什么要来住这个鬼地方,城里能住的地方多得是啊。”前台把房卡推给她时,开口说道。

“没办法,房价和位置都很合适……”熟练地说着这样的借口,实际上是为了躲开“那个”。

“七楼就你一个人住,左手边电梯上去,不要走反了。”前台的声音让人信赖,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让人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有一张帅气的脸。

道过谢后按照他指的方向过去,按下按钮后外壳看起来陈旧的电梯好好地到达了一层,自动为她打开门。立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平稳上升,她回想了一下前台男人的脸,发现已经忘记了。

好像因为冷,那男人披着斗篷?

那么看不见脸也是理所当然的。

明明是七层,但因为半圆形的构造,走廊里的采光并不足。配上风格诡异的壁纸和厚实的地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心脏砰砰砰地跳,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只要多深呼吸几次,似乎就习惯了,甚至还有余裕去注意到走廊里有许多擦碰的刮痕。

这里的住户频繁搬进搬出的话,有刮痕也并不奇怪。

七楼房间的门都是半开的,无人居住,还能闻见地板刚拖过的潮湿气味。

数到尽头的704,进屋插卡,电灯亮起来后一下子安心起来,立香开始认真收拾房间。

天还没完全黑时,走廊里已经暗得看不清了,直到六点,廊灯才亮起来。

立香收拾好了屋子,出门想扔掉用过的包装袋,她的余光里闪过一个人影。

“谁?”立香问道,她看向连廊上灯光照不进的死角。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好在那个人听见声音又探出身子来,挥了挥手里的烟算是打招呼。

“我就来看一眼,新邻居是个小姑娘啊。”白背心皮质裤,海一样蓝的头发,背后扎了一个对男人来说长到过分的马尾,血红色的眼睛像是橱窗里的红宝石,毫不在意地直直地盯着她的眸子看。

他出现的时候,整个走廊都好像温暖亮丽了一些,连墙壁上惹人厌的刮痕也都消失不见了。

“你也住七层?”立香的声音有点质问的意思,前台明明说过七楼只有她一个人住。

“B座,我也是704。”男人靠在墙上,把烟叼在嘴里,指了指通往B座的连廊,另一侧能看见半开的门里是整洁到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

说话时,男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但不知为何立香却不觉得冒犯。

飞速地用余光瞥过,带着少女的贪婪。

如果不是因为牢记着那句话,她真的很想多看看他的眼睛。

连廊很短,说是邻居倒也说得过去。

“你好,我叫藤丸立香。”也许是不想再被称为小姑娘,立香自我介绍道。

面无表情的男人点了点头,烟灰不小心掉在了连廊没有地毯的地面上,格外显眼。

“立香。哦,你来了啊。”

“你的名字?”

“称呼的话,随便什么都好。Saber,Lancer,Archer……”男人回答时朝窗外看了一眼,第一次移开视线。

“Lancer。”立香脱口而出。

“可以。”他答的很干脆。

立香忍不住咬唇。

她承认,这个男人很英俊,她几乎是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但是她忍不住又害怕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陌生,也许是因为他的野性。

她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会陷入她的掌控,而追赶别人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我多劝一句,如果有别的地方住,小姑娘还是别住这了。”烟灰积得有些多了,Lancer把烟伸到一旁的盆栽里抖了抖,劝告她。

“我不小了。”立香有点烦躁,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我已经成年了,如果有危险我能自己避开。”

Lancer瞥了一眼她的证件,在那张证件照上多停留了几秒,那神情有点奇怪,好像在说: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你染过头发?”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立香有点奇怪,也许是她最近精神不好,黑发变黄了?

“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

他掐灭了自己没抽几口的烟,这动作让立香不太开心,好像他还是把自己当作连二手烟都要顾忌的小孩子。

不过Lancer嘴上已经改了口:“既然是新搬进来的,一起出去吃一顿怎么样?我请客,就当给你接风。”

好啊。这句话就在舌尖上了,她想证明自己是个能独居的成年人。但是她的身体忽然陷入冰冷,恐惧叫她不要出去。

不行,会死的。

那个会杀了她。

有着人的身体,怪物的头,倒刺的尾巴,血的花纹的黑色的那个。

一直在找她,想要拿走她的心脏。

那个迟早会进来,但是只要她不看,那个就找不到她。

“我想去,但是……”轰隆一声雷鸣打断了立香的话。

夏季的暴雨几乎是转眼就下起来。

“……看起来不太巧。”

世界被刷上昏暗的颜色,如同被巨兽吞入口中,给了她恰到好处的借口。

Lancer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睛很美,纯粹的赤色透露出一种惑人的光彩,像是野兽,像是闪电,像是枪尖,那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她忍不住陷入其中,赞美,欣羡,沉沦。

她从未在人的眸子里看见那样夺目的风姿。

但她不想就这样丧失主动权,所以拒绝抬头和Lancer对视。

立香开始假装观察整栋楼的构造,从她的704开始,向左是A座的另外三间房,向右跨过短短的连廊是B座。A座和B座的1号室之间的连廊里有她上来的电梯,她和这男人的4号室之间连廊里有一扇实木大门,推开能看见螺旋式的楼梯,但是只要向下看看,就让她想吐。

立香脚下一软,旋即被一只手稳稳架住。

Lancer只用了一只手就稳住了她的身子,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根被掐灭的烟。

“你的心脏似乎不太好。”

“不,我没事。”立香忽然涌上来力气,用力推开他,跑回了自己房间。

她躺到自己的床上,拒绝自己去想任何事。

没错,她只要在这个公寓里好好活着就行了。

立香开始了在新公寓的生活。

没有电视,镜子,和太大的水面,这让她很满意。

她讨厌一切额外带来光影的东西,那会让她精神紧张。

她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除了那个男人。

不过她见到Lancer的机会也不多。Lancer有时会在夜里的连廊上抽烟,那是立香唯一能见到他的时候。

当然,事情总是不完美的,这样适宜的居所必然还有着别的方面的问题。

声音。

克拉克拉,沙沙沙沙,仿佛一直有谁在搬动家具,还笨手笨脚地摩擦出声。

只要去回忆一下就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拒绝去想。

叮当叮当,铿锵铿锵,好像一直有谁在高声叫喊,还让金属的器具相互碰撞。

只要关上门就好了。

别人的事和我无关。

我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和在意那个男人。

没错,她喜欢那个男人。

Lancer是个直白洒脱的人,对于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加掩饰。所以立香知道他有多在意自己,在意到了让她心花怒放的地步。

她也很钟意他,所以如果他还是潜意识把自己当小孩子,那么就由她向前去。

揣摩着他的性格,在每天夜里去连廊上等待,和他聊天,一点点推进两个人的关系。

作为对那天失礼的道歉,之后立香有送给他自己烤的点心。收到点心的时候Lancer回了趟房间,也顺口问了立香要不要进去坐坐。

“当然也没什么好坐的……我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刚刚放下的点心盒可以说是这间房里唯一的装饰了,立香不安地站在门口,因为他房间里那面壁挂电视而紧张。虽然是磨砂的屏幕,但仍然能模模糊糊地反射出人影。她想要进去,但她讨厌那个。

“你没有放自己的东西吗?”立香问他。

“我打工的地方也有宿舍,东西大都在那边。这边主要是买来看电视的,那边太吵。”Lancer耸了耸肩,随手掩上了门,“只是出来抽个烟,我就懒得关门了。”

那天他们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细雨迷蒙的夜空闲聊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聊起怪谈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居然在这里给帅哥讲鬼故事。立香一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一边讲述那个经典的鬼故事。

“鬼怪可以吃掉人的心脏,然后代替那个人活着。”

“鬼怪住在噩梦的间隙里,和它对视就会被它带走。”

“所以不能和没有眼睛的人对视。”

她讲完这个故事,Lancer没有说话,也没有抽烟,只是盯着她一瞬不瞬。

立香从来不和别人对视,她只是通过走廊上窗子的玻璃关注着Lancer的一举一动。

只要镜像里有他的眼睛,那么看几眼镜子也变成了可以忍受的事。

“怎么了?”玻璃的倒影里,Lancer像是看着她的侧颜出了神,她于是出声询问。

“啊,我在看你有没有眼睛。”Lancer很快回过神随口胡扯,被立香佯装恼怒地打了一下。

烟都快烧没了,他赶紧抽了一口,然后问立香:“你知道眼睛和心脏之间的联系吗?”

立香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立香的胸口,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本来以为会听到什么大道理的立香有点沉默,她想吐槽一句作为反击,但是看到Lancer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他总是注视着自己的,而此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认真,并不是开玩笑。

“那你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呢?”最后,立香如此问他。

他移开视线,沉默了一会。立香突然意识到,虽然Lancer一直给她以直白洒脱的印象,但是他从来没有笑过。

“是仲夏夜的森林。”当立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用轻柔的声音呢喃。

从回忆中醒来时立香已经回到了公寓,身后是安静旋转的玻璃门。

手机响了一下,立香看见来电人就条件反射地挂断了。

她等了一会,没有新的电话,对面的人发了短信过来。

“学姐,真的不打算回来吗?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大家都很担心。”

“如果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就回来吧,没有人能长久留在那里的。”

“我找了训犬师的工作,很清闲,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不会回去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不会懂的。

一条一条,将短信删掉,也把那个少年的样貌从心里删掉。

和Lancer有些相像的,她不想喜欢上的大男孩。

我是为了逃开那个,才躲到这里来的啊。

所以我绝对不会离开这的。

平静生活的假象就被这些短信撕破了,甜蜜的心情也变得乱七八糟。

深吸一口气,想要当作短信从来没有收到过。

向来窝在自己座位上看电影的前台破天荒地没有在,只有他的平板放在那,电影还在继续播放。

也许只是去洗手间了。立香想着,从包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铜锣烧放在前台的桌子上,好奇地探过头想看一眼今天的电影是什么。

她和前台只发生过三次对话,入住一次,停电通知一次,缴纳电费一次。

有一次她抱怨了家具搬来搬去的邻居,前台则淡淡地回应:“这间公寓一直如此,没有人会长久地住下来。”

不过立香并不讨厌他,她只是害怕交流。

其他时候,立香也常常会停下脚步看两眼前台的平板,两个人就一言不发地一起看着恐怖电影的主角犯错、逃跑、崩溃。

人会被杀死,而鬼怪永恒存在。

即使找到了驱赶它的办法,也绝不可能将噩梦的间隙解决。

正如这栋公寓一般不可改变。

立香开始考虑今年圣诞时也给前台准备一份礼物了,作为以后的长期邻居。

她碰了一下平板,隐藏的播放器显现出来,立香还没看清电影的名字,就注意到右上角3%的电量。

毫无征兆地,平板的屏幕黑了,成了一面清晰的镜子。

一闪而过。

还是说一直在那。

立香猛地闭上眼向后退步,双手无意识地在身前挥舞着,想要把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赶走。

忘掉它忘掉它忘掉它忘掉她……不对,不是她,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更明显了,寂静的大厅成了共振箱,或是某种巨大的躯体,从她的心脏汞出鲜血,滋养公寓化成的整只怪物。

要把人逼疯的压迫感,像是头被按入了水中,听觉、嗅觉、视觉全部被剥夺。

不能挣扎,只要挣扎就会招致比死亡还痛苦的事。

她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慢慢睁开眼。

什么也没有,大厅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立香喘着气走进停在一楼的电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身心极度疲惫了, 所以想要寻求巧克力一样的甜美来获得力量。

也许只是因为早就习惯了,所以这点小事与思考如何靠近那个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恐惧只是必要的表现形式,这是观众对主角的期望。

明明看起来是个坦率的人,可是一旦面对她就躲躲闪闪,昨晚明明那样说了,却根本没收到他的任何回应。

大脑自动开始思考,因为那个人,所以恐惧和烦躁都荡然无存。

但是已经很近了,今天只要再近一步,就可以抓住他的心。

想到这,她低着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以至于忘记了按按钮。

电梯上升,停下,开门。

立香抬头,看见电子屏显示着数字8,电梯对应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墙壁上画着不知道是哪国符号,镜像的F,伸展的树枝。

前台的桌子上也画着类似的符号,只是排列的顺序不一样。

墙边放着一台吸尘器,没错,应该是前台按了按钮,而他是来清理八楼的涂鸦的。

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眉毛却不自觉地紧皱着,因为本能地厌恶那些符号,让她觉得不快。

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没人规定过前台就只能出现在大厅。

立香想着,打算按关门键。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电梯正对着的连廊窗子隐约折射出电梯两侧走廊里的情景,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女孩,橘色头发,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胸口鲜血淋漓。

看不清脸,但她应该没有眼睛。

静静地站在天台入口的台阶上,脸朝向这边,想必也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立香。

心脏猛地开始激烈跳动,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逃掉。

那女孩的嘴张开,也许想说什么。

另一只手举了起来,指向天台的门,仿佛在邀请她过去。

啪一声立香拍在关门键上,又顺势按下7楼。另一只手拼命捂住嘴,好像这样心脏就不会逃出来了。

不行!不许过去!不许出去!

用力咽下要吐出来的东西,不管那是心脏还是今天的午饭。电梯开始运作,忠实地把她送到七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立香夺门而出,冲刺到自己的房门前想要掏出房卡,却不小心把身份证掉在了地上。

立香手忙脚乱地拾起自己的身份证,翻过来猛然看见证件照里她的黑色长发渐渐缩短变色,成了刚刚她见过的橘发女孩。

不,不是!我不是她!她不是我!

好像又听见倒刺的尾巴扫过墙壁的声音,那个终于找来了。

立香猛地闭上眼,用力把证件丢出去。

克拉克拉,沙沙沙沙,就在贴着脸的位置走过,徘徊。

仿佛闻见浓郁到几乎滴下来的血腥味道,从她的鼻子下面擦过。

不肯离去,那个确定了她就在这里,也许是因为心跳,但是那个找不到。

现在是白天,Lancer不会出现的。

但是在他出现之前,她已经与那个打过交道,在无人的白天的死角。

如果和鬼怪对视,就会被鬼怪带走;如果鬼怪吃下心脏,鬼怪就能代替那个人活着。

贴近到了肌肤相亲的距离,那个如果能呼出鼻息,现在肯定会被她吸入。

有睁眼的冲动,心脏狂跳到错乱了吗?催促着她,恳求着它,睁开眼,吻上去,扑进冰冷嶙峋的怀抱任由尖刺将心脏贯穿。

让那个杀死吧,只要杀死,电影就能落幕,她和它就都能揭开一切获得结局。

心脏和身体分离,不可理喻的迷乱被囚禁在胸腔里,她依旧闭着眼与那个僵持。

出乎意料的冷静,无论如何害怕,她知道该做什么。

等她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她的身份证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那张照片还是好好的,黑长发黑眼睛,旁边写着藤丸立香的名字。

没错,她是藤丸立香。

手机震动起来,这次她打开了接听键。

立香慢慢挪动脚步,走向连廊。

她真蠢,她想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了,她想起来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男人了。

如释重负,像是恐怖电影的主角终于找到逃出生天的手段,所以哪怕接通电话也不会再有丝毫危险。

“学姐,我到公寓楼了,你可以出来拿一下东西吗?”

听筒里传来学弟的声音,直白纯粹,完全听不出怪物诱骗少女的恶意。

“我还带了你最喜欢吃的……”

立香毫不在意地挂断了电话,随手打开旁边的窗户将手机丢了出去。

绿叶掩映间,好像有一抹年轻的蓝色站在楼下。

真有趣,她对自己的味觉没有什么印象。

不需要进食,不需要饮水,只要他就够了。

那个男人叫库丘林。

库·丘林,意思是库兰的猛犬。

她说的命令他都会听的,因为她是藤丸立香。

他不在惯常抽烟的位置,立香慢慢走过去。她第一次意识到Lancer为什么站在这个位置,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去,他正好能看见立香的房门。

心脏有点急促地跳动地,为了这个发现而不自觉地战栗,不知是喜悦还是恐惧。

他的房门口也有一株盆栽,绿色的叶子四散在周围,表明刚被什么锐利有力的东西扫过。

他的门一直虚掩着,就像其他楼层那些无人居住的房间一样。

仿佛幻听一般,身后走廊里好像又有沙拉沙拉的声音,立香奔跑起来,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将房门在身后用力关死。

其实那也许只是吸尘器的声音,也许只是前台又在清理那些涂鸦。

Lancer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纯白的浴袍,看见屋子里的她愣住了。

立香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问道:“库丘林?”

他默认了这个名字,但抿起的唇表示了抗拒。

于是立香改了口:“Lancer。”

他的气息松动了,应道:“嗯。”

“我喜欢你。”直白地说出来,这次轮到立香直视他的眼睛。

“啊。”简短到敷衍的语气词,却隐约有一丝悲伤。

“跟我在一起吧,和我一起留在这里。”立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逃避,任立香抓起了他的手,女孩的手背上,红色的花纹美丽而绝望。

男人慢慢地,说出之前一直没有说的话。

“如果是你的命令……我会听。”

一句话击碎了理智,立香踮起脚想去吻他。

库丘林偏开头想躲开,立香生气起来,用尽全力向他身上撞去,抱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没有出浴的水汽,他身上的气息干爽得像是秋天的森林,但神经质的立香已经不会在意了。

“看着我!”她忘了所有的恐惧,只想要得到那双眼睛,那颗心脏。

无论是心脏还是身体,都在渴望。

那双赤色的眸子如愿地转过来看她了,这是立香第一次与这双眸子对视。

她在透彻的红中看见了自己眼睛的倒影,是琥珀的颜色。

琥珀的……颜色?

啊,没错。

眼睛的颜色,就是心的颜色。

那双赤色的眸子化作狰狞冷酷的兽瞳,不祥的花纹蔓延上他英俊的面庞,人类的服饰被兽骨与毛构成的铠甲覆盖。

那就是一直在寻找她的怪物。

有着血色瞳眸的猛犬。

终于被她放进藏身的噩梦里。

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只有心脏带着温度残喘,然后被利爪贯穿挖出。

“你的心脏,我收下了。”


在噩梦还未开始之前。

一切已经结束了,失去心脏的少女紧闭双眼,样貌逐渐失去特征。

再做一个心脏是不可行的,因为那心脏不是消失了,而是为鬼怪所有。

再做一个……?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蓝发青年第一次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因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刻画而沾满尘灰,却丝毫没有鲜血。

无意识在地面上画出的符文依凭大地的力量运作着,将少女的身体维持下去。

再生,再生,再生,再生。

阅读了神的文字,理解了本应有的智慧,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啊啊,明白了,这里是噩梦啊。

寂静的城市,无面的人类,崩坏的日常。

不过是观察的箱庭,他和立香都是被诱骗了的人偶。

这里是Master的噩梦。

影子在地面上分裂作四个。

得去把Master找回来才行。

他对他说着。

走吧。

他将长枪从地面上拿起。

快走,别废话。

海兽的骨骼逐渐穿刺覆盖他的身体。

“诸位,请听我一句,鬼怪是种现象。即使死棘能够逆转因果,也无法干涉现象,就像你们没办法杀死我一样。”非人的梦魔出现在他们面前,挂着欠揍的笑容陈述英灵的无能为力。

“闭嘴。”蠢动的魔枪仿佛在警告这个同伴。

“去噩梦的间隙找回来,那是鬼怪的藏身之所。”同样身为Caster的他也明白那东西的本质。

“已经身处噩梦了,那就不妨再深入一些。”背着长枪,他和他同样露出锋利的犬牙,支持自己的决定。

“无论你承不承认,鬼怪都代替了藤丸立香这个存在,样貌,灵魂,令咒,情感,都是真实。”也许是明白Berserker的无法说服,梅林做出了最后的劝阻。

“那种事,无关紧要。”

在噩梦深处,一切记忆都被抹去,一切束缚也都被剥离。

他只要记得,拿回她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整幢公寓,猛犬怀里的少女猛然睁开眼,她的眼眶里已经失去了琥珀色的眼瞳,有的只是看不见底的黑洞。

她看见了,看见了她吃掉心脏脱身后发生的对话。

怎么会,一个人的精神怎么会分裂成四个?为什么还会有同族(梦魇)出现?这孩子为什么能得到这样多的恩宠?她明明只是个人类,明明只是被一个男人爱着的女人啊!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相信不可能不理解不接受不被爱不原谅不放手不结束一直一直一直爱着爱着爱着爱着爱杀掉!

噩梦是鬼怪的领地,她能诱骗任何人在这个她规划的世界里停留,挑选钟意的心脏吃掉。但这一次,她在得手后被这个有着四个影子的男人追杀到了老巢,不得不躲进噩梦的裂缝中残喘。

但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吃下去的心脏绝对不会再还给那孩子。

她是因为羡慕那孩子的宠爱才吃掉心脏的,哪怕吃掉后会忘记自己的种族,把自己当作卑劣的人类,作茧自缚地困在噩梦里。

一边因为鬼怪的本能而惧怕追杀而来的男人,一边因为心脏的情感而无可救药地靠近他。

公寓开始崩塌,吞噬理智的混沌从各个裂缝中渗透进来,却又因为鬼怪的意志而停住。

“不要!不要!我不要变回去!”她用力捂住从眼眶的黑洞里流出的黑泥,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人形哭喊,“我明明吃掉了她的心脏,我明明就是她了!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在噩梦的深处,记忆与存在都被重构,那时他确实是看着她的。

亦或只是透过她的双眼,看着那颗人类的心。

兽甲裂开头部,露出勾画着花纹的野性面孔,狂躁的王将血淋漓的心脏护在怀里,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宛若搂着爱人。

“让开。”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比鬼怪更像非人,“我会带着她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剩下少女外壳的她放弃般地放下手,黑泥伴随着她的笑声从眼睛、鼻子、耳朵中流出,只有嘴唇艳丽得像是要滴下血。

脚下的地板开始崩溃,像是下面有一团无所定形的肉块在自由分裂生长。她伏下身好在破碎的地面上保持平衡,对面的男人抑或狂兽也是。她张开红唇,像是野兽般龇起牙,恶毒地嘲讽面前的男人:“不懂爱的狂兽!即使你拿走了心脏,拿走了我吃掉的爱,我也知道!你不过是不值得去爱的狂兽!”

用人类的语言编织诅咒,绝望到自己也要相信,相信这份为了维护不存在的矜持的说辞。

一定是这样,鬼怪的法则绝对束缚着人类,但假如是狂兽就能解释了!本就没有感情的狂兽,自然不会被噩梦的间隙扭曲,那么让鬼怪忌惮也是合理的!

所以失去的心脏就失去吧,杀了让鬼怪颜面尽失的狂兽,绝不会再被可笑的爱情束缚住脚步!

本没有情感的鬼怪放弃了对躯壳的最后一丝束缚,空洞的胸口中那份被背叛的痛苦也随着躯壳的碎裂而烟消云散了。

本应是这样。

“就算是狂化加Alter的糟糕状态,我也对自己的灵魂有着起码的自信啊。”

明明是毫无物理法则可言的噩梦间隙,狂王的影子却一直安静地贴在地面上。伴随着鬼怪的诅咒,影子立起,膨胀,然后黑色褪去,化作蓝发红眸的男子。他浑身不着一缕,精瘦的身躯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战士的力量,纯粹的美感如新生的赤子。

鬼怪的头以九十度歪向一侧,残存在空腔里的温度让它下意识地停留,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下意识地感到饥饿。

Lancer趴伏的动作和狂王如出一辙,因为两人本就是一人。

长枪出现在他手里,Lancer催促狂王:“你带她出去,这里交给我。”

狂王没有丝毫客套,再度化作红海的怪兽,在脚下的地板彻底消失之前跳了出去。

鬼怪的嘴裂开,裂开到非人的大小,那里面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类应有的器官,仿若黑洞。

“出去?去哪里?要陪我一起沉入恶性之海吗?”

已经没有被视作梦境出口的公寓大门了,崩坏是由下而上开始的。狂王跃出的时候,七楼以下已经彻底变作泥海。

但他没有坠下,有两只手从八楼破碎的地板边缘伸出手拉住了他,一只手腕上缠绕着鬼怪曾见过的不知名字符。

“一,二,上来!”

“这身兽甲还真是重啊我说!”

“筋力E闭嘴。”

摘下了兜帽的前台,与总是不肯放弃她的学弟。

原来这故事里所有的角色都是你在扮演。

已经渗透到这个地步,却还是碍于鬼怪的法则而无可奈何,只能委曲求全以灵魂为代价,诱骗我自己落入陷阱。

是我自己说出了……看着我啊。

啊啊,这样想起来,与我每一次接触时,你在爱恋吗?在屈辱吗?在仇恨吗?那时候,是不是对我有着格外的情感?

又尝到了啊,被你注视时的那份甜美,比那份甜美更甚,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伪装,被你环绕包围的次方和的甜美,与之如影随形的苦涩和剧毒也可以完全不计了!

“你应该看的是我!”伴随着怒吼,长枪如红色的闪电直刺鬼怪的脸,它急忙折叠身子避开,还差一步就落入泥海。

“怎么了,还不肯回去吗?”Lacner俊美的面孔因为愤怒和战意而扭曲,他的手臂上缠绕着不同组合的字符,以此来稳定不断颤动的枪,防止这东西因为他精神的松懈而瞬间变成蛇或是别的什么玩意。

鬼怪重新将身子伸展成人类的样子,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双手被黑泥染黑,喃喃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声音仿若恋人的呢喃,嘴角却歪曲成疯狂的嘲笑。

八楼如同破碎的镜子被人强行拼合,粘接处便是古老的卢恩文字。然而拼合的镜子依旧无法变回完整的一块,每一块倒影的都是独立的镜像。以Caster打头阵,英灵们凭借对符文的感性在碎片与碎片的边缘跳跃攀爬,向着那扇通往天台的门前行。

门口有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女孩,橘色头发,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胸口鲜血淋漓。

原本是双眼的地方只有黑洞,从那里望进去能直接看见失去心脏的空腔。

但橘发的少女面容平静,只是静静望着向自己不断靠近的英灵,等待他们的到来。

三米,两米,一米。

Caster伸出双臂搂住了虚幻的少女,飘荡的精神在德鲁伊的怀里得到摇篮,他终于确认了实感。

“走,我们回家。”

奔上天台,近得仿佛伸手就能碰触天空,然而这天空中没有圆月。鬼怪的巢穴因他们与御主共同的记忆而呈现出小川公寓的造型,但这终究不是那里。

“连星星也没有的天空,真不愧是最深处的噩梦。”Caster眯起眼睛低声说。

“确认了,可以离开。”Prototype说,回头看Lancer的自己是否追上来。

他是最年轻的库丘林,但因为世界线而与其他人在精神性上有着微妙的不同。因此,不同于太过相近以至于只能以同一身体出现的Berserker与Lancer,也不同于被另外两人占用了外貌而无法露出自己面孔的Caster,在这个梦境里,他能以自己的面孔出现、行动、监视、联络外界。

“已经够了吧,再怎么纠缠你也不可能拦下我们!”维持着高度战意的Lancer面露不快,看向跟着他追上天台,已经只剩下一个黑色人形的鬼怪。

新的死棘枪在他手中成形,因为太过急促所以枪身长出了狰狞的骨刺,就像Berserker所用的枪。Lancer用力地啧了一声,将枪尖敲在地面上,仿佛想要敲掉多余的骨刺,然后投出。

“如果有疑问的话就在听完后乖乖回去。我们是库丘林,传唱于凯尔特神话中的光之子,而她是我们的御主,拯救了人理的少女。”强压着恶心以双眼确认必定的命中,Lancer高声宣告。

“我知道,你在八楼见过她对吧。我明明让她在天台上等待,她却仍然希望与你沟通,但你拒绝了,所以我们最后的犹豫也不会再有。”Caster压抑着厌恶的神情说,他怀中的少女将没有眼睛的脸转向鬼怪的方向,那表情既不是厌恶也不是恐惧,只是平静和悲伤。

被以死翔之枪的手法钉住而无法继续前行的鬼怪向前方伸出长到变形的手,像是乞求,又像是挽留。

“——”已经无法理解了,鬼怪的言语即使是半神的光之子也无法理解,先前它不过是借助精神残余的渣滓模仿人类的语言。

以Prototype开路,Lancer压阵,保护着那个最珍视的少女的心脏与精神,他们毫不犹豫地跃下天台。

强风吹散不存在的乌云,惨红的月蚀出现在天边,歪曲而不祥,但他们对此未曾多看一眼。因为他们所奔赴的方向有星辰铺满天空,化作道路与指引。

以星为路标一路向上,终会脱离这最深处的间隙,回到雪山之上那个熟悉而狭小的居所。

只留鬼怪在崩塌的天台上,匍匐仰望的姿态卑微而渺小。在天台之下,公寓崩塌,深渊重现,噩梦的间隙即将恢复最初的无形无质。

替光之子打开道路的梦魔在黑夜上揭开一个边角,露出毫无情感的笑容望向可以说是自己同伴的存在,仿佛非常好心地同它解释:

“他们只顾着保护心爱的女孩了,当然听不见你的问题啦。嘛,虽说即使听见了也很难理解吧。”

“所以嘛,最帅的一句话就让我替归心似箭的他们说吧。”

“——选择了这个女孩下手,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end/

灵魂、精神、肉体的分法是枪凛落地+事件簿7翻译后我才了解的,后面修改的时候加入了这个设定

2018.4.16二修,修改了鬼怪对狂王的情感等细节。

如果哪里看不懂请毫不大意地说出来,对于隐晦的写法我还需要很多练习

还有五篇存稿要修改放出(包括黑弓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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